[出嫁之前](三)
烤肉那晚過後,日子像船過水無痕一般平靜地流動著,但我心裡有數,那泛起的陣陣漣漪,早已產生蝴蝶效應,不可能什麼都沒有改變,只是我還不願意去面對而已。
剛開始,我還能要自己別在意,也刻意去迴避那個裝滿回憶的抽屜,但未婚夫夜半詭異的行徑,卻引發我的疑竇。
某天夜裡睡覺時,我被尿意弄醒,起身下床上完廁所後,一回到床上,就發覺異樣,未婚夫竟然不見了!
夏日的夜涼如水,我隨意披上件外衣,就開始四處尋找,我把整個家裡裡外外尋過一遍,皆不見他的身影。
我心中焦急,卻不願隨意喚醒他的家人一同尋找,怕是誤會一場,擾人清夢。
不知找了多久,我終於無助地蹲在家門前啜泣起來。
交往五年來,一直覺得未婚夫是所有情人當中,最能給我安心穩妥感的人,才決定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他,但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,其實我對我們的感情並沒有信心;我才發覺我對他的依賴與脆弱。
在這個是家又不是家的地方,和一群稱為家人,卻又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生活著,我真正能倚靠的,還是只有我的未婚夫而已;而如今,他無影 無蹤,我還能靠在誰的懷裡哭?
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,我慌忙地擦乾眼淚,回身望去,是未婚夫的弟弟。
未婚夫和他弟弟長得並不像,是典型地一個像爸爸,一個像媽媽。
弟弟見是我,開口道:「大嫂,這麼晚了,怎麼還一個人在這裡?」
我假裝沒事地回:「沒有啦,只是睡不著想來外頭吹吹風。」此時我心想,也許可以問問弟弟未婚夫的行蹤,但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。
「大嫂,我可以抽支煙嗎?」弟弟突然說。
「嗯。」我點了點頭。夜色深沉,他應該看不見我哭紅的雙眼。
弟弟走到廚房去點了根煙,再走回我身邊蹲下,說:「大嫂應該不會嫌棄我們這鄉下地方吧!我不像哥哥那麼會唸書,能一路唸到出國留學、工作,但我很喜歡這裡,也不想搬到別的地方去。」
「怎麼這麼說呢!我也很喜歡這裡,鄉下有鄉下的好,我喜歡和你們相處,你們就像這裡的風景一樣,都讓我很舒服。」我笑著回答。
「可是我看妳這幾天好像怪怪的,是不是不習慣這裡,想回去了?」弟弟問。
「那有怪怪的啊!可能只是太久沒運動,突然這樣勞動,肌肉在抗議吧。」我隨意搪塞個理由,怕被弟弟發現我的無聊心事。
「沒事就好。當初妳答應跟哥哥回來,他開心地跟什麼一樣。他一直覺得他配不上妳,可又很想讓妳了解他的一切,幸好,妳人真好,我爸我媽也很喜歡妳。」
我驚訝於弟弟說出的話,儘管未婚夫早就告訴過我,他的家人很喜歡我,但再次從他人口中聽到,又有種倍受肯定的感覺。
我能體諒未婚夫覺得配不上我的心情,畢竟我的確從小就家境富裕;而未婚夫一路以來靠著打工和獎學金唸書的情況,我也是看在眼裡。
但我的父母早已分居多年,還留著一紙婚姻不過是為了難分難捨的金錢而已;而我這幾天在這裡體會到的快樂,卻是再多金錢也無法買到的。
比如說,婆婆其實不大會做菜,卻能說地一口好菜,指揮著公公為她做這做那,而公公也總由著她,不發一點牢騷;弟媳沒有工作,但每日早早就起來準備早餐,整理家裡,然後準備午餐,陪婆婆送到田裡給公公,再騎車到鄉公所,送給在鄉公所上班的弟弟。弟媳喜歡陶藝,每天下午會在後院的小茅屋做手拉胚,傍晚再準備晚餐。
這一家人的生活,和諧美好地像一幅畫一般,若要論生活的品質,他們過地比誰都好。
「嗯⋯那你哥哥以前,有帶別的女生回來過嗎?」還是抵擋不住心中疑惑,我脫口問了出來。
「只有一個,但不算是他帶回來的,算是那個女生自己來的吧!」弟弟回。
女人是很矛盾的動物,明明很想知道,卻要裝得毫不在意,但我的心臟卻誠實地因著弟弟的話突地加快,因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告訴我,弟弟口中那個女生,應該就是相本裡的那個姐姐。